普賢行願品別行疏鈔 (第三十二集) 1989/1 台灣華藏講堂 檔名:04-003-0032
請掀開經本,第一百二十三面第二行,從最後一句看起:
【故別行十地經云。我今說一分論。釋云。十地有二分。一因分。二果分。以果分不可說。但寄因分以明。故云一分。今言心傳。即傳說不及者。果分也。】
這是大師給我們說明『心傳』。「果海離念而心傳」,這句是說如來果地上的境界。果上境界如果不是親證,實在講,就是說出來也沒有法子去體會,體會不到的。所以佛菩薩給我們說『因』,因要是通達明瞭,修因契果。契就是證的意思。這個修因也要看你修學功夫淺深是否圓滿,如果修的是圓,修的是深,那你契入的『果分』,當然也同樣的深,因與果一定相應。我們把《華嚴》所說的因與果,我們放在一邊,我們看念佛的因與果,因為從這個地方看容易領會。念佛因果明白了,《華嚴》裡面所講的因果就不難體會。
我們曉得念佛也要具三個條件。這三個條件就是真信、切願、老實念佛,這三個條件。信要信得真,不能有一絲毫懷疑,真信。願也要真實,真真實實希望見阿彌陀佛,真真實實求生淨土,願要真實。這句佛號是老實念下去,這個老實是非常的難得。什麼叫老實念?念念具足信願,這個念就是老實。雖然念,念了半信半疑,又想去又不想去,這種念法就叫做不老實。念得再多也沒有用處,只是跟西方極樂世界結個善緣而已。所以老實就是念念具足深信切願,這是修因。至於果報,怎樣把見思煩惱念斷?怎樣破無明、見本性?怎樣念到一心不亂?這些問題都不必放在心上。為什麼?一面念佛,一面還想著這些,這也就不老實,這個心裡頭雜念太多了!所以一味念下去,不能有雜念。想到一心不亂,想到功夫成片,想到我將來怎麼樣往生,這都是打閒岔。想這些幹什麼?把我們的清淨心都破壞了,把一向專念也破壞了。所以這些統統不要想,一味念下去,古人所講的水到渠成。功夫到了的時候,這境界自然就現前。當然第一個契入的境界就是功夫成片。
今天中午,還有個學生,在圖書館借錄音帶,看到我了。他在研究《楞嚴經》,觀世音菩薩修行的方法,解六結越三空。我說好是很好,你這一生能做得到嗎?六個結統統解開了,才是破一分無明,見一分本性。他對於禪很有與趣,我說禪家大徹大悟,明心見性,要把那六個結統統解開,這才行。解開五個,都還不能了生死,不能出三界,我說你慢慢去解去吧!所以我跟他說一句老實話,如果不念佛求生淨土,沒有一個人能出得了三界,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。你聽了不高與,就憑這個不高興,你就出不了三界。為什麼?煩惱起現行,你還能出得了三界?不可能。所以說的是老實話。
六結裡頭,第一個是「動」。動完全離開,靜就現前了,靜就是清淨心。這個「靜」才是第二個結。但是什麼?在念佛法門裡面,行。這第二個結,解一個結,我們就決定往生。為什麼?這個靜結的境界就是念佛人講的功夫成片,帶業往生的保證,別的不行,其他的法門六個都得解開。我們只要六個結解一個就能往生,凡聖同居土就靠得住了。解一個容易,解六個難。往下,一個比一個難。靜結解開之後,就是「根結」;根結解開之後,「覺結」;覺再解掉之後是「空結」,空解掉之後是「滅結」。生滅滅已,寂滅現前,這樣才能夠破一品無明,見一分真性,你說多難。我們念佛法門,跟觀世音菩薩修行有密切關係,不是沒有關係。這六個結,念佛的人,用念佛這個方法自然把這個結解開了,這個方法妙!解開一個就生凡聖同居土,你看這多自在,三界就超了。如果你有能力解開三個,那你生的是方便有餘土。六個都解開了,你生實報莊嚴土,那是理一心不亂,這就是證果,念佛人的果報。諸位從這修因契果你明瞭了,此地這個意思就不難體會。這是說明用其他的方法不求往生淨土,難。要想超越三界,斷見思煩惱,這六個結得解開三個才行,見思煩惱才能斷,可是還見不到本性,你就曉得這事情多麼的困難。
《十地經》也是《華嚴經》,是別譯的《華嚴經》。《華嚴經》傳到中國,也是很多次傳來的,所傳來的經文都不完整。《十地經》就是《華嚴經》的「十地品」。這一品傳來之後,在中國也把它翻譯出來。雖不是全部,是《華嚴經》的一品,當然這一品相當的重要。經上有這麼一段經文,『我今說一分』。下面這是解釋,這說一分是什麼意思?「一分論」,這解釋裡面就說明,『十地有二分』,地地都是二分。每一地都有因,都有果。所以經上跟我們細說,是說的因分,果分沒有法子說,果分不能說,但說因分。這個地方講到「果海離念而心傳」,這是講的果分。『今言心傳,即傳說不及者,果分也』。所以禪宗裡頭常講,「言語道斷,心行處滅」。教下也到這個境界,「不可說,不可說」,這是親證的境界。必須兩個人都入這個境界,那他們說起來就方便,他們可以說。證入這個境界跟那個沒證入境界的人說,說不出來,說了,他也不懂。
【亦即楞伽宗說二通中。宗通也。】
《楞伽經》是禪宗裡面重要的一部經典。禪宗雖然講,後來是用《金剛經》印心,但是達摩祖師到中國來是用《楞伽》印心,到五祖忍大師才改用《金剛經》,所以前面都是用《楞伽》。《楞伽》不但是禪宗重視,相宗也重視,同樣它也是法相,六經十一論之一,可見得這部經是相當重要。這部經是釋迦牟尼佛當年在錫蘭講的,楞伽山講的。楞伽山在錫蘭,現在的斯里蘭卡,在這個地方講的。
這上講的二通,就是『宗說二通』。『宗通』,宗是講的禪宗。實在,宗就是講的果。「說通」,說是講教。所以我們常講,讚歎某人是通宗通教,就是宗門教下他完全通達。這個意思也就是說,整個佛法無論是哪一宗、哪一派,他都能夠通達,我們稱他為通宗通教。所以心傳是屬於宗通。宗通沒有不通教的,教理決定通達。說通未必能通宗,就是對於經典教下有研究的,不懂得禪宗。這就說明,宗是主,教是其次。宗是主,宗是正,教是助。現在學佛,研教的人多。雖然研教,還未必通教。就是教通了,宗不通,還是沒有用處。所以今天有許多人有個錯誤的觀念,拼命去研究經典,研究佛學。中國研究還不夠,還要到日本去念佛教大學,去搞一個博士頭銜回來。博士頭銜拿到了,他說通不通?未必通。那跟宗,那更是茫然。何以見得?這個宗真的要通了,給諸位說,煩惱沒有了。
《金剛經》上說得很好,「我相、人相、眾生相、壽者相」決定沒有了。如果四相還存在,他的宗決定沒通。由此可知,這個宗通是什麼樣的地位?拿《金剛經》做個標準,四相四見統統破了,這個人才宗通。如果拿《楞嚴》觀世音菩薩那個標準,是六結都解了,才叫宗通。六結,還剩一個結沒有解,宗還是沒通。為什麼?沒有見到真性,沒有見到本心,這傳心。宗是什麼?宗就是真如本性,就是自己的常住真心,什麼時候明心見了本性,這叫宗通。所以宗通,不可能說不通的。六祖大師宗通了,你看,不管是什麼樣的經論,他沒有見過的,沒有聽過的,他一接觸就通達。可見得,人家說通,宗通必定說通。教下裡面很多大法師,講得頭頭是道,天花亂墜,你把禪宗語錄拿一則給他看,他講不出來。為什麼?禪宗語錄是講境界的,是傳心的。如果自己達不到那個境界,那個禪宗語錄是決定不懂。
《印光大師文鈔》裡頭有個小故事很有趣味,那個人名字我記不得了。我是初學佛的時候讀這個書,以後這差不多三十年沒有看過這個書,還有這麼一個印象。有個老居士,參禪,他給印光法師寫了一封信。他說禪宗的,有個非常著名的語錄《五燈會元》。《五燈會元》一千七百則公案,他向老和尚說,這一千七百則公案,他差不多都參透了,只剩下五、六條還不太清楚,差不多統統參透了。老和尚回了他一封信,一千七百則公案,你有一條沒有參透,你完全都沒有透。如果你一條參透了,全部都透了。他被印光法師這一棒打醒了,把這個丟掉,老實念佛了。真的,一點都不錯。所以他很自負,很高明,認為自己了不起。《五燈會元》只差那麼五、六條還沒有法子,可見得,他那些懂得的都叫胡造謠言,不是真正懂得。這就曉得宗通之難。
念佛這個法門,實在是講,是用最巧妙的方法,達到通宗通教,特別與宗門相應。所以你看《無量壽經》古德的註解裡面,這淨土宗,實在講,不但是禪淨不二,同時還是密淨不二。這句佛號是無上深妙禪,這句話是釋迦牟尼佛講的,在經上講的,持名念佛是無上深妙禪。這句「南無阿彌陀佛」,也是無上甚深的密咒。所以你老實念佛,實在講是禪也在其中,是密也在其中,這是實在不可思議。
黃念祖老居士,在《無量壽經》註解裡,把這個意思講得很透徹。黃老居士確實是通宗通教的一位了不起的大德,還是一個密宗的金剛上師。禪、淨、密都有很深的造詣,這樣的善知識,在今日之下,非常的難得。我們在平常,也有同修告訴我,遇到些初學佛的人,有人剛剛接觸,接觸到密,他要去勸他修淨土。我就告訴他沒有必要。人家接觸密,你就介紹黃念祖給他,讓黃念祖勸他念佛,這個最好了,比我們勸他有效。為什麼?人家懂密!內行人!所以就不妨可以介紹給黃老居士。黃老居士雖然在大陸,現在通信很方便,地址告訴他,他就可以直接去給他通信。老居士的著作,現在在台灣我們也有好幾種,替他出版了。接引初機,最好的學密的《谷響集》。我們跟《淨土資糧》合印在一起。《谷響集》是專門解答密宗裡頭疑難問題的,你讓他先看。我們二版,好像都送得差不多了,現在準備再印三版。負責的同修注意到,印三版的時候,把黃老居士的住址印到裡面去,便利大家去找他,我們把他的地址印到後面。我們再看下面這個意思:
【二通之義。】
這個『二通』,就是宗通、說通。
【下立宗中辨。】
在十玄裡面,這就是十門開啟裡面,宗旨裡頭再詳細的來說明。
【亦即達磨無念為宗。以心傳心。不立文字之義也。】
這一句《壇經》裡面說得很詳細。惠能大師所傳的就是『達磨』的嫡傳。《壇經》裡面講禪的宗旨,是以『無念為宗』。無念,諸位要知道,不是什麼念頭都沒有。什麼念頭都沒有,那就壞了,那變成無想定。無想定的果報在第四禪無想天,那就修成外道,那個就錯了。所以《壇經》上講得很清楚,無念是無邪念,不是無正念,他有正念。所以這個邪念、正念我們要搞清楚。到底什麼叫邪念?什麼叫正念?要以禪宗的標準,有念即邪,只要你有念頭都是邪念,無念就是正念。這個無念跟無想不一樣。無念怎麼是正念?你無念的時候,我們來說,當你不起心、不動念、不分別、不執著的時候,你這心裡頭一個雜念都沒有。試問問,你眼睛看外面境界有沒有看清楚?看清楚了。耳朵聽外面聲音有沒有聽清楚?聽清楚了。這個能見、能知的就是正念。你在這個正念分明的時候,裡面起了分別、起了執著,就叫邪念。所以他不是什麼念都沒有,他是心地清淨,一塵不染,外面境界是了了分明。不但眼前的境界他了了分明,乃至於過去、未來統統清楚。雖然六根對六境清清楚楚,確實他一念不生,這叫做正念。所以禪的修學,就叫你二六時中常常保持著正念。這就是『以心傳心,不立文字』。為什麼?文字是方便。心法是真實,文字是方便。捨棄了文字,你才能夠見到真實,這就是馬鳴菩薩教給我們的。
《起信論》裡面所說的,《起信論》屬於教下。教下用功,這個原理原則跟宗門沒有兩樣,原理原則完全相同。所以教下著重在什麼?著重在說聽。聽要用什麼方法聽?離言說相聽。聽講經,不執著言說相,不著這個相。離名字相聽,佛學的名詞術語很多,也不執著這些。離心緣相,心緣相是我們思惟,他聽這個義理,也不要去思惟它。換句話,跟禪宗用的功夫沒有兩樣!完全用一個清淨心,對於外面的境界清清楚楚、明明白白,裡面決定沒有分別執著。言說不分別執著,名字不分別執著,義理不分別執著,是以清淨心來對清淨的境界,馬鳴菩薩教我們這樣聽經。聽是這樣聽法,說也是這麼說法,這樣的說聽就是佛門常講的「無說而說,無聽而聽,聽而無聽」。這樣聽經會開悟,這樣的聽經會入定。說聽都一樣,為什麼?全是真心流露,裡面一絲毫的虛妄都沒有。說的人,不管長說短說,深說淺說,他心是定的。換句話說,是定慧自然的流露。聽的人心也是定的,在接觸音聲的時候,也能夠把他自己的心性引導出來,這就是傳心,這叫相應。不會聽的,死在言說裡頭,死在名相裡頭,聽了之後胡思亂想,虛妄分別,那是不會聽的。
由此可知,宗門教下只是手段、方法權巧方便上不一樣,它的原理原則沒有兩樣。回過頭來看看淨土宗,那個原理原則還是一樣的,決定沒有違背。我們念佛,我們讀經,我們聽講,才能真正達到一心不亂。縱然一心不亂達不到,功夫成片確實是可以做得到的。只要你如法,所謂說功夫得力。得力,就是離一切妄想分別執著,功夫才能夠得力。念佛要離一切分別執著,讀經也要離一切妄想執著,乃至於聽經。這個方法你要是學會了,在日常生活當中,處事待人接物都用這個原理,那你功夫就得力,那個受用就大了。確實是破迷開悟,離苦得樂。
「不立文字」,不是不要文字。中國禪宗裡面講︰「不立文字,直指人心」。禪宗的文字,比任何一宗都多。你們看看現在《大藏經》,禪宗自古以來的祖師,他們的語錄,留下來的文字,至少佔《大藏經》五分之一。它不立文字,是文字最多。這是我們要曉得的,文字是工具,它這個不立就是不執著。
【故禪經序云。禪定之門。此是阿難曲承旨詔。若遇非其人。則幽關莫闢。罕窺其庭。若得意忘言。則途中授與等。斯則句句言說而無說。念念智契而無契。無說無契者。常說常契也。】
序文裡頭這段文字,好。『阿難』,不但是傳世尊之教,集結一切經藏,教下是阿難尊者傳下來的,宗門也不例外。宗門,釋迦牟尼佛雖然傳給摩訶迦葉,迦葉是禪宗初祖,可是迦葉就是傳給阿難的,阿難是禪宗二祖。所以阿難也是承傳禪宗之人。從此代代相傳,到二十八傳才是達摩。達摩祖師在印度是二十八代,到我們中國來。在我們中國,算是禪宗的初祖;要是一直算下來,他是第二十八祖。
這個地方就講到阿難。阿難『曲承旨詔』。這個曲是委曲宛轉,承受佛的旨意。如果不是禪的根機,決定不說的。這個意思,不但在此地是這個說法,就是《壇經》裡面,六祖也說得很明白。六祖待人接物,他的原則也是這樣的。如果遇到不是這個根機的,他是合掌令歡喜。這個態度我們要學。他不自己讚歎自己,不毀謗別人。不說是我這個最高,你那個不如我,六祖沒有說過這個話的,你們查遍《壇經》,沒有說過這個話。絕對沒有讚歎自己,毀謗別人。總是合掌,叫你歡喜,勸你修學那個法門,因為你不是這個根機。如果是根機的,他一定非常慈悲,給你開導,誘導你入門。
那這個最早,我們在《華嚴經》上看到五十三位善知識,你看他們如何去接引初學的。佛說無量法門,沒有一個法門不好。這麼多法門,就是適合於各種不同根性而建立的。佛有沒有建立法門?佛沒有。為什麼?沒有一個法門是佛自己意思建立的,佛沒有,佛所建立一切法門是因眾生的根性而建立的。正像《楞嚴經》上所說的「隨眾生心,應所知量」,這麼樣建立的。所謂是立而無立,說而無說,就是這個意思。那為什麼不讚歎自己,不毀謗別人?諸位要知道,真正的法就是一法,心法。心裡面,《壇經》上說得很好,「本來無一物,何處惹塵埃」。你有什麼好讚?有什麼好毀的?你有讚歎、有毀謗,已經是二法,心就不清淨了。心裡頭本來一法沒有,你心裡頭生了二法,那成什麼話!
我們念佛人常常要想到,我要念到一心不亂,我要念到功夫成片,你心裡頭有二法,你的心怎麼會清淨?你怎麼可能念到一心不亂?不可能!所以雖修一法,這是佛法大海,無量法門,我們隨取這一法,法法平等,法法第一。我雖然取這一法,我對於一切法至誠恭敬,禮讚供養,修什麼?修自己的清淨心,修自己的平等心,這才叫真正修行。如果你修學這個法門,我這個法門好,你們那些都不行,都不如我這個。給諸位說,是毀謗自己,也毀謗別人,你的心永遠不會清淨,永遠不會得到一心。無論宗門教下,顯宗、密宗,同一個原理。
《華嚴經》五十三位善知識裡頭,不少是學密宗的。普賢菩薩本人就是密宗的開山祖師。我們學佛,要想在這生當中有一點成就,要想得到一點真實利益,如果我們用心錯了,我們修學的態度錯了,縱然再好的老師來指導你,佛菩薩親自來指導你,你還是不得其門而入。所以這個用心態度是我們成敗的關鍵。世間一般人重視方法,方法固然重要,並不是很重要,我在過去很多年就說過。因為有不少年輕人想來學講經,問我用什麼方法?我就告訴他,方法在講習當中,它所佔的重要性,充其量不過十分之一。那十分之九是什麼?十分之九是你的用心、你的態度,這個非常重要。你用什麼樣的心態去學習?用什麼樣的心態去演說?那這一段也是如此。
『若得意忘言』,這就是遇到根性相應的人,跟禪的法門相應,那就得要教他,一定要幫助他,要開導他。向後我們《壇經》上,看到五祖、六祖,的確這真的是有師承。阿難是二祖,代代相傳都是用這個方法。到我們近代,我們近代的人很聰明,特別聰明,聰明超過了古人。覺得古人這個方法不太適合,發明很多新方法。這個新方法試驗到今天,沒有一個開悟,這是我們要警惕的。禪宗用新方法不能開悟,教下用新方法不能大開圓解。這樁事情我們要認真的反省。所以我有好多年,佛學院的邊都不敢碰。我過去教過佛學院,我一出家就教佛學院。那個時候出家,還沒受戒,剃了頭,就到佛學院做老師去了。所以我出家三十年,我講經講了三十年,我也辦過佛學院。以後發現,原先以為我們在講經,在教學生,還功德無量。到後來恍然大悟,真正發現,我們是在誤人子弟,是在造無量的罪業。
從前李老師講經,說了一個笑話,這個笑話含義很深。他說有個人做醫生,容易殺人。給人家看病,看一個死一個,看一個死一個,死了不少人了。到最後他的壽命到了,閻羅王,把他判到十八層地獄。他就喊冤枉,我不是有意害死他的,不是有意的,是藥用錯了,誤殺。是不是?你判我十八層地獄,我不甘心,在那裡跳腳。結果聽到底下還有人說,老兄,你不要跳腳,你跳的時候,這灰塵落得我一身。結果他就問,奇怪了,我這到十八層了,難到底下還有一層?他說,你是十幾層?他說,我是十九層。他說,你幹什麼的?我是教書的,誤人子弟要墮十九層地獄。我就發現了,那個佛學院是誤人子弟,所以我再也不敢搞了。
那我自己學佛這一點成就是李老師教的。不是從佛學院學來的,李老師教的。李老師所用的方法,就是古時候一代一代傳的老方法。老方法,得了一點受用,新的方法得不到受用。你說這個佛學院裡面,三年,或者四年畢業了,一樣都不會。問他學的,學了不少,大經大論學了幾十部,一樣都不會。我們當年跟李老師學,李老師教是只教一樣。這個一樣,究竟學哪一樣?李老師是讓你自己在《大藏經》裡面去選。你歡喜學什麼,他就教你什麼。你所選出來的給他看,他看看你選的這部經,跟你的程度相應不相應,如果你的程度淺,選得太深,他不同意,這部經你學不了,你再去選一部。選了三次,老師都不同意,老師替你選一部,他替你選,不叫你再麻煩了。用這個方法,只可以學一部。一部學通了,才准學第二部。他那個學通的標準,實在講不高,標準不高。他的標準要求,就是你上台去講一遍。不是小講座的台,要上升正式講經的那個大的講台,下面聽眾差不多也有百把人在聽。這樣講過一遍,他滿意了。他會來聽的,他坐在最後,那個時候還沒有擴音器,他坐在最後,最後你講經,他聽不清楚,不算數。他聽到,說可以了,你這一部才算畢業,才可以學第二部。所以他那個班只辦了兩年,學生只有二十幾個人,大概二十二、三個人的樣子。這兩年下來,個個都能講。你看台中附近,北面到新竹,南面到鹿港。我在台中的時候有十七個佈教所。這些佈教所,每個星期講經講一次,就是我們這些同學輪流去講。他只辦了兩年,訓練了二十多個,個個都能上得了台,的確比佛學院的效果高明。他教的方法是私塾教學,個別教出來的,用這個方法。
這麼多年來,仔細觀察一下,還是老方法有效果,新的方法沒有看到效果。我有一年,大概總得有十多年以前了,日常法師還在當學生的時候。他記得很清楚,我都忘掉了,他有一次給我提到這個事情。有一年演培法師從南洋回來,他們福嚴精舍的學生,老師,學生陪他到烏來去觀光、去玩。那一天正好我碰上了,演培法師就邀我一到去玩,我那個時候在台北講《楞嚴經》。我們坐在車的前面,有說有笑。那時候我還不認識日常,日常在後面做學生,他講的,給我提到這個事情。演培法師那個時候就給我說了一句真心話。他說,淨空法師,你想想看,我們這些老一代的法師,包括你在內,所有在那裡講經的,哪一個是佛學院出身的?一個都不是。老一輩的像南亭法師、道源法師,還有幾位真正都是講經的法師,沒有一個是佛學院出身的。
我今年年初在新加坡又遇到演培法師,他要我到他那個道場,給他們的信徒講開示。我講下來之後,他也告訴我,我在台中跟李老師那個情形,他說他年輕的時候,他很小出家了,十幾歲出家,在觀宗寺跟諦閑法師,那時候當小沙彌。他說諦閑法師教給他的那個方法,跟李老師一樣,一樣的方法。所以我們才曉得古時候這個承傳有道理。老師對於學生限制的確是相當嚴格,真正有著師生的關係。所以師資道合,這相當不容易。今天沒有了,這社會上看不見了。講經聽眾雖然多,表面上好像學生不少,真正的學生一個也沒有。真正的學生,就是老師三個條件一定要遵守。我原先以為李老師給我這三個條件是他專門對我的,對付我的。這以後才曉得,諦閑法師對演培法師也是這三個條件。我才恍然大悟,這不是老師專門來對付一個學生的,是代代相傳就是這樣的。
第一個條件,就是只聽老師的,對老師百分之百的服從。譬如說聽講經,只聽老師一個人的,除老師一個人之外,任何人講經不准聽,不可以聽的。第二個條件,就是看書。甚至於看佛經,一定要得老師同意,老師不許可,決定不能看。第三個條件,那李老師要求我的,你從前所學的,我統統不承認。那些所學的一律作廢,你拜我做師父,做老師,從今天起,一切從頭學起。這三個條件。三個條件不接受,那就算了,就不必談了。三個條件接受,我們可以做師生,他可以做老師,我就可以做學生。演培法師告訴我,他小的時候在觀宗寺,諦閑法師給他也是這三個條件。他說當時好像老師很專制、跋扈,心裡有點不服。可是學了一段時期之後,真正得到利益,對老師才恭敬、感謝。師生關係是這樣建立的,師資道合。現在哪裡去找去?找不到了。老師為什麼要這樣去限制你?實在講,這就是幫助你奠定戒定慧三學的基礎。因為你要到處聽,心會聽散亂了,會聽了有疑惑;到處看,看也看亂了。所以叫你一切不准聽、不准看,把你六根的門統統給你封鎖掉。好了,你這三年、五年心自然定下來。所以他的期限,他不是無限期的,有期限,五年。這五年就是培養戒定慧三學的基礎。
那現在的佛學院一開頭就博學多聞,那怎麼行?沒有三學的基礎。這個博學多聞,應當是在三學成就之後,所謂出師了。出師,那就是參學,參學就是博學多聞,五年以後,你戒定慧三學真正成就了,老師這個門打開,什麼限制都沒有,什麼人講東西都可以聽,什麼書都可以看,完全沒有障礙。為什麼?你有能力辨別邪正是非,你有這個能力,你一聽就明瞭,他哪些說得是對,哪些說得不對,對你只有利益,沒有害處。你沒有三學的基礎,聽了這個人講不錯,再聽那個人,那個人也不錯。多聽了幾個人,不曉得學哪一個好,覺得門門都好,門門都有問題,毛病出在這個地方。所以還是從前那個方法正確,老辦法用了幾千年,有它的道理在。如果這個方法不好,早就應該淘汰掉了。我們看到現在人發明了許多的新方法,新方法出不了人才,想想老方法還是滿有效果的,這是值得我們去反省的。
說法貴在契機,法一定要適合修學人的根性、程度。像禪宗,尤其是達摩所傳的這一支,以心印心。六祖能大師說得好,他所接引的人、接引的對象,上上根人。他講神秀大師所接引的是大乘根性的人,他接引的是上上乘人,比神秀大師那個標準還要提高一層,這是《壇經》上說的。所以不是上上乘人,跟他得不到利益,不如跟神秀。跟神秀能得到利益,跟他得不到利益,他有對象。上上乘,那就是此地講的,『句句言說而無說,念念智契而無契;無說無契者,常說常契也』。這就跟《心經》裡面所講的境界完全相同,《心經》到最後,「無智亦無得」。無智無得,是真智真得。這個智是根本智。《般若經》上所說的︰「般若無知,無所不知」,無知是根本智。
這就說到剛才講的話,自古以來師師相承,五年學戒。這五年學戒,不是學戒律,就是剛才所說的,五年遵守老師的教誡。你初學的人,怎麼能夠學律藏?他不能學的。初學的人,守住老師的教誡,不准聽人家亂說,不准隨便看書,是這個教誡,五年學戒是學這個東西。也就是五年學根本智,學什麼?學無知,從這下手。所以佛門教學不是從有知下手,從無知下手,培養根本智。
這個方法,不但佛門裡頭採用,世間法教學也採用。我們中國古老的私塾,所謂小學,儒家所講的小學。小孩七歲上學,跟老師。從前那個七歲上學,是要跟老師生活在一起,沒有天天放學回家的,沒有,跟老師生活在一起。只有什麼初一、十五節日才放一天假回家。所以七歲在《禮記》裡面講,「就外傅」。傅是師父,就是跟師父,跟老師,不再跟父母。老師教什麼?教生活教育,教你灑掃應對,教這些。也就是我們教育裡面,德行的教育。教你如何侍奉老師,如何對待你的學長,比你年歲大的這些同學。這些訓練學會了,你回家去就會孝順父母,就會友愛兄弟。所以他教的是生活教育。除生活教育之外,就是培養學無知,培養無知。無知用什麼方法?用讀誦。每天叫你念四書五經,老師督促你念,不講解的,沒有意思的。就是一天到晚叫你念,念個至少是六個小時,每天要大聲的念出聲來,念六個小時。現在我們覺得這有什麼意思,意思可大了。這樣念六個小時,他六個小時不打妄想。你要不叫他念,他小孩會想玩,他會想這個,想那個。每天叫你五、六個小時不打妄想,修清淨心,修無知。這樣的訓練,訓練個六、七年,通常到十二歲。所以到十二歲,從七歲到十二歲,把重要的經典,四書五經、十三經,諸子,乃至於文集裡面好的文章,老師統統給你選出來,全部背誦。每一樣東西都背過幾百遍、幾千遍,他一生永遠不會忘記。
這個時候小學畢業了,他這個根基打好了,身心清淨。從前沒有中學,就上太學,太學就是大學,十三歲上大學。大學裡面講解。大學裡面是無所不知,小學學的是什麼?無知。到大學就無所不知。所以大學裡面,這些學者、老師帶著學生講解,研究經義,討論經義,那個很舒服、很自在,不要帶書本。書本老師背過的,學生也背過的。給你講第幾頁第幾行第幾個字,大家都知道。所以從前挺科學的,你看看我們這個本子,古時候刻的。每個版,就是一面決定是十行,每一行一定是二十個字。所以給你講哪一頁哪一行,不管什麼地方刻的,版本不相同,但是它裡頭的字第幾頁第幾行,決定錯不了的,這比我們現在進步多了。我們現在的書,你說同樣一本書,每家排的版不一樣,頁數、行數都不相同,你就沒有辦法。我們中國古人很厲害。所以刻書的時候,當中沒有空字,也沒有什麼段落,都是滿滿的。一頁多少行,一行多少字,全中國都是一樣的,不管哪個地方刻都是這個刻法。所以老師給你講第幾頁第幾行第幾個字,沒有一個不知道。所以念太學,不要書,不要書本了。老師教學,也不見得是教室、講堂,多半不用這個。老師教學,到哪裡教學?遊山玩水。帶著學生一塊去玩,每天郊遊,走到哪裡,講到哪裡,討論到哪裡。帶著酒,帶著菜,學生要侍奉老師,替老師擔著酒菜;老師年歲大,要替老師推車,一路走,一路玩。好,玩個二、三個月回來,這個科畢業了,你看多有意思。
所以從前讀書是真樂,不像現在。現在因為什麼?沒有這種深厚的基礎,所以說你沒有辦法離開書本,從前人不要書本。李老師九十多歲,寫文章引經據典是提筆就來了,他不要去找那個參考書。為什麼?小時候都背過的。所以世法、佛法都是從根本智下手。現在我們把這個捨掉了,認為這是落伍的,這是錯誤的,根本智不要了。一上來就是博學多聞,這一上來就是有知,有知到最後是有所不知,不知道的太多了。古人這個方法,從無知下手。從無知,到後來的確無所不知。我們今天在教學法,教學的思想,跟從前一百八十度的相反。
今天看看我們的佛門。你看看古時候,不管是哪一宗、哪一派,代代都有人才。而且這些人才成就的,在教下大開圓解,在宗門明心見性,都是年輕人。六祖大師接受五祖衣缽的時候,二十四歲。人家二十四歲就明心見性,是那一種方法教出來的。現在我們看這一代,無論出家、在家的,學到頭髮都白了,還是一竅不通,煩惱重重,生死沒有把握,這是要覺悟。為什麼從前人,學個三、五年就有成就,我們今天學三、五十年,愈學愈迷惑,問題出在什麼地方?絕對不是我們現在人頭腦不如從前人,實在講,方法錯誤了。從前的方法,從無知下手,是一下手先學什麼?學清淨心,身心清淨,一塵不染,他學這個,從這下手。不積極求知,不著急求知。現在人下手,一下手,就希望什麼都知道,要通宗、通教,要做大通家,什麼都知道。結果學到鬍鬚白了,還什麼都不知道。
這是我們要認真去反省的,要真正覺悟。如果想在佛法上有一點成就,還得走從前古大德走的這個路子。我們真正用上三、五年功夫,確實有收穫,心地的確清淨了很多,煩惱、妄想真的減少了。這個東西一減少,智慧自然就增長。淨宗雖然是第一方便,也得要心清淨才能夠有把握往生;心不清淨,往生是沒把握的,心淨則土淨。那要想心清淨,必須要放下,世出世間法,你放下的愈多愈好。不肯放下,捨不得,還有貪戀,那這個問題就大了。這個文到這裡是一段,我們今天就講到此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