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群書治要360》學習分享 蔡禮旭老師主講 (第二十八集) 2011/9/15 馬來西亞中華文化教育中心 檔名:55-057-0028
諸位長輩,諸位學長,大家下午好。我們接著經文看「何謂六邪」,這六邪指的是錯誤的臣子行為。這些臣子有錯誤的行為,當然是可惡的,而這是一個結果,從因上來講,第一個他是從家庭教育出來的。「忠臣出於孝子之門」,奸臣也是從小他人格沒有建立好,可能他脾氣大,可能他私心重、心術不正,這些我們從因上,家庭重要。能不能出國家的棟梁都要看家庭教育的根,包含他為官,他的領導者,以至於君父也要有教育的職責,甚至於用他的時候要用得得當。比方他的才德不夠,你讓他擔任太高的官職,一下誘惑太大,他的德行根基穩不了,可能就出事情。所以我們在用人的時候,往往都覺得用他,看把他放在哪裡發揮,只要有地方去發揮,好像人就是安排好了。事實上用人最重要的,是要考慮他的德行根基,他的家庭背景,他的整個社會的閱歷經驗,來考量他整個德才再來用他。所以用人其實也是在栽培人,這整個過程都要掌握得當。
所以《資治通鑑》講到,「治本在得人」,政治要治理得好要得到賢才,「得人在慎舉」,謹慎的推舉,「慎舉在核真」,推舉用了之後還得要考核。不能說用了他就信任他,什麼都不監督、不管理,最後出事的時候可不能怪下屬。因為他想把事情做好,但是他的德行、能力,都還需要上位者的培養護念,信任跟監督這兩點是不衝突的。所以有時候我們對理,解得不圓融,會偏掉,明明照經典說要信任他,怎麼最後還是出事?信任是信任人之初,性本善,信任他有願心要做好事。但不代表他現在方方面面的能力都具足,需要慎於始的提醒、護念才好。所以假如出現下屬沒有做好事情,這個時候不能一味指責。就像《孟子》給我們的教誨,「愛人不親反其仁,治人不治反其智」,我們今天帶領團體,下屬出了狀況,我們要反省自己的智慧不足,才沒有護念好一個人。所以我們這裡看六邪之前,一個為人領導者一來也要反思,這些人會變成這樣,可能上位者的護念不足。再來,這一段也是觀照我們自身,不是說我們是一個上位者就沒有習氣,所以六邪也是自我的提醒。
我們看,「一曰,安官貪祿,不務公事,與世沉浮,左右觀望,如此者具臣也」。他的行為,是安穩的安享這個官位,所帶給他的這些福報、享受,貪求這些利祿、薪資。不務公事,就不積極的、勤奮的把公家的事辦好,與世浮沉就是隨波逐流,覺得反正得過且過,能混過去就混過去,這被一些不好的社會風氣所影響。而且左右觀望,心裡面只怕這官位丟掉了,察顏觀色然後謀自己的私利,沒有做事的原則,沒有一心向公。這樣的臣,具臣就是徒具虛名,沒有盡他為臣的本分,這具臣。我們看范公的行持,覺得今天反思起來沒有盡到全力、盡到本分,當天晚上自責睡不著覺,等天一亮趕緊去為民服務,心裡才踏實。從忠臣的行持,我們看到這六邪的行為,是真的會慚愧得無地自容。
「二曰,主所言皆曰善,主所為皆曰可,隱而求主之所好而進之,以快主之耳目,偷合苟容,與主為樂,不顧其後害,如此者諛臣也」。第二種談到,領導者、君主所講的一切,他都附和說,講得太好了,君主所做的一切行為他都說非常可以,那等於都是諂媚、阿諛奉承。這個情況,假如他內心都是這種諂曲之心,那是心已經偏頗了,行為當然是不妥當。而也有團體,比方就像我們弘揚文化的單位,對於領導、對於講學的老師特別的恭敬,恭敬是對的,但恭敬也不可以到太過、太偏了。因為《大學》當中有說,「人之其所畏敬而辟焉」,恭敬到我的領導、還有老師,講的話全部都是對的,那這樣的態度可能就有過了。所以聖教告訴我們「依法不依人」,要依經典,假如整個團體的氛圍就是誰說了就對,這是不妥當的。
一個領導者,底下的人假如對你所說的話,都說只要你說的都對,這個時候要很冷靜,這個風氣是不對的;應該是依經典,不能依人。而領導者假如遇到這個情況還自鳴得意,那可能就毀了這個團體。因為他會愈來愈自視甚高,不可一世,那行為可能就愈偏愈大了。我們雖有心弘揚中華文化,但這只是發願,我們的德行、智慧、能力,都需要隨著時間來積累。所以我們自身要時時感受還很不足,很不足在決策的時候當然要集思廣益,我們時時期勉自己但求無過。那決策的時候當然要慎重,當然要博覽眾長,大家好的意見要採取。所以上位者要冷靜,自己有德行的不足、智慧的不足,要形成大家敢於發表意見,敢於講真話的風氣。那下位者也不能變成一種情感,變成一個好像偶像崇拜,下位者這個心態也不妥當。我們可以尊重領導者他的一種無私的心,但不能因為尊崇到覺得他無所不能,那是決定不妥當的。
比方以我自身來講,我是一個公務員家庭出來的孩子,公務員生活也比較簡單規律,也沒有見過什麼大世面、大風大浪。我自己大學畢業之後,也從事學校教育工作,也相對單純,所以人事的歷鍊、管理的經驗,都是相當不足。這幾年也剛好有機緣處理這些管理的工作,而有同仁他們就會覺得好像我什麼都知道。這是我事後才了解,這也代表自己智慧觀察力不夠,當下屬很多事情都沒反應過來,自己就要主動去了解,怎麼會沒事?很多人說那不是要樂觀嗎?樂觀不能跟客觀衝突。什麼叫客觀?大家都剛學,又不是學了馬上變聖人,既然是剛學大部分的人習氣都還在,怎麼可能會沒有人事狀況?假如都沒反應狀況那叫粉飾太平。所以底下沒反應狀況的時候,領導者應該主動去了解,「兼聽則明」,廣泛的了解情況。所以這都是我經驗智慧不足,很多事情發現都是已經比較嚴重的時候。這個時候我自身就覺得對不起大眾,因為我們是為大眾服務事情,事情做不好有愧於大眾的信任。
再來,也對不起這些同仁,因為他在工作當中是來積功累德的,是來歷事鍊心提升他自己的慧命。而我們的經驗智慧不足,都不能適時的引導他,適時的護念他,反而讓他心性墮落,或者在人事當中產生很多的負面情緒,那這些我們領導者都要負責任的。所以「謹慎為保家之本」,對待任何人要慎重護念,對待每件事都要充分客觀了解情況才好。所以既然客觀的了解,我們為人領導智慧、德能、經驗都還不足,閱歷不夠,這個時候要形成大家眾志成城、如切如磋的一個氛圍。而底下的同仁他們就有說到,覺得領導講的我統統都恭敬的去服從,這樣慢慢的可以從中了解到,領導者他的苦心在哪裡,他的用心在哪裡,我就學到了。我跟他說,你這個心態很好,但是不要偏到都不提意見,因為可能你考慮到的,是領導者沒考慮到的。所以服從、信任跟勸諫是不衝突的,不然這禮都有偏廢。勸諫不影響自己對領導者的恭敬跟信任,每個人都在學他又不是萬德萬能,怎麼可能會沒有考慮不周的地方?所以下屬要盡勸諫之責。
領導者聽到下屬提不同意見,他非常的欣慰,為什麼?剛好他提的是我們忽略的,我們要感他的恩,這樣我們才沒有誤到大眾的事情。您看太宗皇帝在臣子給他提對的時候,歡喜,馬上賞錦布二百疋,那是對他的鼓舞,還有對他的感恩。假如下屬提得對,自己看的角度也沒有錯,那這麼一撞擊,領導跟下屬看事情深度、廣度,不就在這探討當中都增長了嗎?所以下屬提都是好事。再來,假如下屬提錯了?那領導不就看到他思惟有哪些偏頗之處,正好可以引導他、幫助他、提升他嗎?下屬什麼話都不講,你也不知道他的思惟狀況,那你怎麼去指導他?所以形成下屬能夠主動反應意見,這是對團體非常好的。
這裡講所言皆曰善、皆曰可,縱使是信任領導,也不可以偏到這個情況來,還是有覺得不妥的,要主動提建議。而這裡所提的,它其實是諂曲巴結,隱而求主之所好而進之,隱就是私底下,又打聽君主的喜好,然後進之就是投其所好,取得君主的高興、信任。又以快主之耳目,快就是帶著領導去吃喝玩樂,享受這些縱欲的快樂,來滿足君王的耳目,都是這些耳目的刺激欲望。接著還偷合苟容,這就投機苟合,隨聲附和,與主為樂,整個就是帶著君主飲酒作樂,這樣的行為。不顧其後害,都沒有顧及到君王縱欲之後,不理朝政,天下會大亂,他只看眼前,自己能不能謀到他的利益而已。如此者諛臣也,諂諛之臣。
「三曰,中實險詖,外貌小謹,巧言令色,又心疾賢,所欲進則明其美隱其惡,所欲退則明其過匿其美,使主賞罰不當,號令不行,如此者奸臣也」。奸臣主要是第一個內心險詐,內心實在是很險詖、狡詐,但是外在的行為好像又非常謹慎。所以看人得要比較冷靜去看,所謂日久見人心,看人不能表面,或者接觸二、三天就下斷言,假如沒有確定的時候不可以隨便舉薦這個人。您看在《中庸》當中,對看人有一段話講得非常精闢,提到在一個為人臣者不能取得上位者的認同,他就不能很好的服務人民。但是得到上位者的認同,可是不能得到同仁的信任,不能得到同仁的認同。這一句話是「在下位,不獲乎上,民不可得而治也;獲乎上有道,不信乎朋友」。不信乎朋友就是同仁不能認同他,那不獲乎上,為什麼?他跟上位者能處得好,跟同仁不能團結,他的心性上有問題。他假如是真誠,那怎麼會跟同仁不能團結?所以就看得更深入。
信乎朋友有道,跟同仁確實相處得不錯,「不順乎親」,結果對父母不順從、不孝敬,那跟朋友處得好這也是個表相,你看愈看愈深入。我們看到很多人,朋友都覺得這個人很好、很慷慨,可是對父母卻非常無禮,為什麼他能跟朋友、跟大眾處得好?那還是利出發的。他為了他的事業,對人都可以恭恭敬敬,投其所好,可是面對自己父母這馬腳就露出來。「順乎親有道,反諸身不誠,不順乎親矣」,大家都說他是孝子,可是他的內心,其實不是對父母真誠,是怕人家說他不孝,做表面做得很好,人家誤以為他是孝子,內心還怨父母,這個叫腹誹。世間人看不清楚,天地鬼神明明瞭瞭。
所以有個讀書人,有個機緣文昌帝君跟他說到,他們那個地方誰考上了。讀書人很訝異:這個人很平庸。帝君說了,他從曾祖輩就積德行善,到他這一輩要發達。讀書人又說,那我們那單位有兩個受社會大眾推崇的人,他們怎麼都沒考上?他們的學問文采都這麼好,其中有一個人家都說他是孝子。後來帝君講,他的內心是怨父母,這叫腹誹,福報都折掉。另外一個是辯才很好,但是說話苛刻傷害人,造的口業已經積累了二千四百七十多條,假如再繼續滿三千,他的後代子孫統統要淪為乞丐的命了。真的,修身得從心地下手,從起心動念下手。剛剛《中庸》這一段,要從真誠心去孝父母,而「誠身有道,不明乎善」,也不行,他很真誠孝順父母,可是他是非不清楚,最後做錯事,那最傷心的還是他父母。所以《了凡四訓》裡面講到的,善有真善、有假善、有是善、有非善、有端有曲、有陰有陽、有大有小、有難有易,這些都需要深入學習,就能判斷善惡是非。因為有個例子,有個孝子母親生病沒有醫藥費,他跑去搶劫,最後的結局當然是非常可悲的。
這裡提到在心性上險詐,反而外在行為很謹慎,而且他巧言令色,其實巧言的話,都是把話說得很好聽。判斷一個人,應該看他所言所行,都不離道德仁義;令色就是表情都裝得很好,內心嫉妒心很強,嫉妒賢人。而對於所要舉薦的人,都是只講他的好,隱瞞他的惡;對所要排斥、罷黜的人,都是張揚他的過,藏匿他的優點、美善。這樣人主就判斷偏頗掉,所以使主賞罰就不當,號令就不行,這些政令就不能很好的推行。因為他這講話都偏頗,反應上來的情況就不準確,最後這個角色也會錯誤,這樣是奸臣也。
第四「智足以飾非,辯足以行說,內離骨肉之親,外妒亂朝廷,如此者讒臣也」。他這個智就是小聰明,可以掩蓋他的過錯,他的辯才可以遊說大家認同他。而對內,因為他太會講話,太會掩過飾非,造成君王家裡這些貴族,都發生骨肉背離的情況。因為他可能太會講話,兩舌挑撥是非,就造成這個現象。而對外,因為他會妒嫉賢才,就排斥這些賢德之人,整個朝廷就會混亂,這叫讒臣也。
「五曰,專權擅勢,以為輕重,私門成黨,以富其家,擅矯主命,以自顯貴,如此者賊臣也」。這些行為就賊害整個國家,他跋扈專權、把持國事,讓自己的地位、權勢可以權衡整個朝政,都在他的控制之下,等於是一手遮天這種情況,那這樣是非輕重就被他扭曲,好像變他說了算。結黨營私、搜刮民財讓自己的家族富貴、富有,假藉君主的命令,來使自己愈來愈顯貴,這是賊臣。那這君王用這樣的臣子,他一定是偏信則暗才會這樣。
「六曰,諂主以邪,墜主於不義,朋黨比周以蔽主明,使白黑無別,是非無聞,使主惡布於境內,聞於四鄰,如此者亡國之臣也」。一開始講到,用邪惡的說法來諂媚君王,然後陷君主於不義。其實受到君主、領導者的重用,應該是要報知遇之恩,結果反而做出來的行為讓團體、讓國家混亂,這真是大過,陷主於不義。而且又結黨營私,這些朋黨都相互配合,讓君主沒有辦法看清事情,都是受蒙敝。造成很多事情黑白分辨不出來,是非不當,君主的惡名傳遍整個國家的內外,這樣的行為是亡國之臣。這裡是講到了整個六邪的狀況。接著講到,「賢臣處六正之道,不行六邪之術」,賢德的臣子都是按照這六正的道理來立身處世,絕不做出六邪的這些行為、這些方法。因為遵照六正,能夠「上安而下治」,君主很安心、很放心,老百姓也治理得很好。「生則見樂,死則見思,此人臣之術也」。他在世的時候得到人民的肯定美名,去世之後老百姓非常懷念、思念他,這也等於是留名於世間,這樣才是為人臣的道理,為人臣的一個正道。這是我們提的六正跟六邪。
我們這個部分,「臣術」當中的「盡忠」,而盡忠在態度上,我們要懂得服從,懂得愛護、服務好人民,服務好他人,要常常懂得團結整個同仁,這些都是盡忠具體的表現。而這忠心是時時能保持,念念不忘。我們看第六十五句,就把忠臣這一分心表露得非常清楚,我們看第六十五句,在第二冊二百一十四頁。我們一起來讀一下:
【子曰。君子之事上也。進思盡忠。退思補過。將順其美。匡救其惡。故上下能相親也。】
有德的君子他事奉他的君王,『進思盡忠,退思補過』,而這個進退從他在朝為官,「進」就在朝廷的時候能盡心盡力輔佐君王。「退思補過」,他回到家退朝了還在推敲,還在盡力去謀劃國家的一些重要的事情。或者皇上、君王有哪些不妥的地方,他想著如何來善巧的規勸,這個都退思補過。進退也有延伸到,比方在朝廷為官是進,是「盡忠」;被貶官了,離開朝廷退思補過。我們看范公是「居廟堂之高,則憂其民;處江湖之遠,則憂其君」。所以進退也有可能是在朝,或者在地方為官,不在君王身邊,也是想著退思補過。沒在身邊,還是發現君王有過錯的,也要勸諫上奏,奏書。補過當中也有自身在事奉君王過程中,在進退是不是有不妥當的地方,自己也盡心的來反省。有可能我們雖然勸諫領導道理都講得很正確,但是在態度上語氣太強烈、太強勢,甚至自己有動怒,那上位者他感受到的是情緒,他就不容易接受我們的話。所以這也要非常冷靜的來觀照自己的心態,這也是補過的部分。
再延伸開來,甚至於是像姜太公當時候商朝末年,紂王不能接受大臣的勸諫,這服務國家的時機就不成熟,所以太公在渭水釣魚,其實也是等待時機,等待明主,這些聖賢人時機不成熟他也不攀求。這裡我們看「進思盡忠,退思補過」,也就是念念都想著如何為國家、為國君著想。『將順其美』,對於君王的優點、正確的思想觀念給予促成,給予發揚;『匡救其惡』,對於他的缺點、過失要趕緊幫他匡正。而這一分心時時都體現在與君王的相處,君王感覺到了,也會非常感恩這樣的臣子。我們看太宗皇帝多次在面對大眾群臣的時候,都會說到,他貞觀之治的功業,他感激魏大人的幫忙,您看那種君臣之間的相知相惜。所以上下能相親,最重要的就君臣是同心同德在為國為民,同心了能夠相親相愛。
而這一段在《孝經》裡面,是引《詩經》的話做結尾,「心乎愛矣,遐不謂矣,中心藏之,何日忘之」。內心時時不改這分真誠、這分忠誠,哪怕離君王很遠,這個心都沒有絲毫的改變。所以孝子思念父母如此,忠臣輔佐君王亦如此,所謂「移孝作忠」,這是盡忠的存心。而假如是在地方為父母官,那盡忠就是表現在盡心盡力愛護老百姓,把政治辦好。愛護老百姓更重要的,就是要把他教育好,老百姓有道德,他的家庭幸福,社會就安定。所以為父母官者,要把教化人民擺在第一位。我們看清朝陳弘謀先生他走過十幾個省,都留下好名聲,其中他在江西為官的時候重視教化。後來他去世過了一百多年,又去了另外一個官員,這個官員非常震撼,陳弘謀先生一百多年前,給老百姓的教育,在一百多年之後,還深深影響著當地的人民。所以《禮記.學記》講的,「建國君民,教學為先」。
在隋朝時候,有一個官員叫梁彥光,他到相州為刺史,那個地方的人心比較險惡、比較苛刻。當我們為官者、為上位者,看到底下的人是這個狀況,我們不只不能指責,反而還非常憐惜,因為人之初,性本善,他們現在居然偏頗成這個樣子,這樣的人生是非常可悲的,不只不能指責,反而要進一步愛護、幫助下面的人。所以梁彥光看到這個情況,趕緊請到很多有學問的大儒設立學校,來教化老百姓,非聖賢之書不在當地流傳,這保護老百姓的思想觀念。經過一段時間,整個風俗就轉變成重視禮義廉恥,重視道德,所以人民是可以教得好的。其中有一個老百姓叫焦通,他不孝父母,他的堂兄弟就舉發他,說他不孝請官府治罪。結果梁大人沒有馬上治他的罪,因為不教而殺謂之虐,還沒有教育他就處罰他,這就變成苛虐了。
把他帶到孔子廟,孔子廟當中有韓伯俞孝行的一幅圖畫,是他的母親打他,因為打得不痛,伯俞就痛哭。從小到大,母親處罰他從來沒有流過淚,可是這一次居然痛哭,母親也很詫異:你從來不哭,怎麼今天這麼傷心流淚?伯愈告訴母親,以前打都感覺到很痛,今天感覺不到痛,代表母親力量小了,身體弱了。所以兒子想到母親年老,體力比較衰,一想到這裡就難過,不知道還有多少歲月,可以盡心奉養老母親。梁大人用這一幅畫,把這個故事給焦通娓娓道來,講的過程,焦通也懺悔、也反省,最後痛改前非也成為當地的善人。所以愛民,進一步教化人民,讓這個地方的老百姓,人心都得到聖賢的教育,這個影響的,可能是這一地方好幾代的人。
我們接著看第六十六句,進入另外一個單元,是為人臣要盡到「勸諫」的本分,這六十六句我們稍有調整,是在第九冊的一千二百一十二頁。在《群書治要》當中有提到,「為君難,為臣不易」,這為人臣子也是不容易的,比方說勸諫這也要相當的智慧、相當的勇氣。臣子之難在哪裡?我們先看,這一千二百一十二頁的中間部分,有提到「人臣之患」,人臣的禍患,他的憂患,「常立於兩罪之間」,臣子他的罪常常都是在這兩罪當中。哪兩罪?接著說了,「在職而不盡忠直之道,罪也」。他在位卻沒有盡心遵守忠直之道,沒有盡心盡力,該講的、勸諫的時候又沒有勸,這樣是罪過,這等於是尸位素餐,這是罪過。
接著,「盡忠直之道焉,則必矯上拂下,罪也」。而他盡了忠直的為臣之道,那必然會,矯上就是要糾正君上,好的君主能接受;君主修養不夠,可能就怪罪於他,可能就把他貶官。而拂下,你都是大公無私,很可能這些既得利益者就會跟你對立,就會找你麻煩。尤其這個大臣,他底下很多各部會的官員,你非常正直,底下要謀私利,你就把他私利給擋住,這個時候可能他們就會借題發揮來陷害毀謗。而當下都須謹慎一言一行,才不至於遭到這些誣陷,所以謹慎也很重要。罪也,因為盡忠直之道必然會招來君王,甚至於是同僚之間的責難、責怪,但這個也必須承受。所以孔子《論語》一開始就說,「人不知而不慍,不亦君子乎」。在五倫關係當中,為父母好,為孩子好,為另一半好,為君王好,為朋友好,有時候對方不能理解反而誤解、指責你,這個時候也能包容。
「有罪之罪,邪臣由之」,因為沒盡本分、沒有守忠直之道,那當然這是罪過,這是邪臣自己招感來的罪惡,他不明做人的本分。「無罪之罪,忠臣致之」,因為盡忠直之道,反而招來罪責、責難,這本身是無罪的,不只是無罪,是值得推崇的忠心,但還是招感來這些罪責,那忠臣還是得要承受。尤其我們在這個時代,真正大公無私去做事,也很難不得罪人。這個時候也不能因為怕人情,而耽擱了大眾公家的事情。我們的內心對任何人不產生對立,不產生衝突,但是決定不以人情做公家的事情。縱使招來這些責難,我們用真誠、慈悲慢慢把它這個緣化掉,這個不擔心,日久見人心。所以這一段提到人臣的罪過,是不盡忠直之道就有罪。人臣不是全心全意做事就是盡到忠,是所有的本分都要能做好才是盡忠。比方我們今天一天工作十幾個小時,從早忙到晚,自己的內心也覺得對團體、對領導很忠誠。但我們身為一個部門的負責人,栽培人才也是我們的本分,假如忙到最後,都在事相當中忙,忽略了栽培團體的人才,這個盡忠也不圓滿。
而且一個領導者應該是多培養下屬,多冷靜規劃整個未來的事情,多授權工作給下屬讓他成長。我們什麼事都自己攬,自己忙得要死,下屬沒得做,他也會手足無措,他不知道幹什麼,漸漸的覺得你忽視他,不尊重他,反而底下的人產生怨了,所以這些事理也都要明理。不然自己做得身心都很疲累,反而下屬不認同,領導不認同,這就犯了《弟子規》講的,「但力行,不學文」,就是憑著自己的意思拼命幹、拼命幹,「任己見,昧理真」。所以當我們在團體、在家庭當中盡心盡力付出,最後感來還是很多的不認同,這個時候還得從經典當中,去找到問題的癥結。
接下來這一段文,也是更具體點出來,沒有盡忠直之道的情況。我們看到下面講的「人臣有三罪」,為人臣有三個罪行,「一曰導,二曰阿失,三曰尸寵。以非先上,謂之導;從上之非,謂之阿;見非不言,謂之尸。導臣誅,阿臣刑,尸臣絀」。人臣的三個罪行,第一個,是用錯誤的思想引導君王為非;第二個情況,是對君王的過失沒有指正,反而還附和,阿諛奉承他,錯了還說對;第三尸寵,因為貪戀君王的寵愛,有過失也不敢直言,怕失去了這個寵愛。接著講以非先上,謂之導,這個非就錯誤的思想來誤導君王。從上之非,上位者錯了還附和他,君王就更不知錯在哪,就一錯再錯。見非不言,謂之尸,看到錯誤反而沉默不語,尸是尸位素餐,沒有盡勸諫之責。
導臣誅,把君王的思想觀念引導錯誤,這對國家的危害太大了,這樣的臣應該誅殺;阿臣刑,這些阿諛奉承的臣子應該要降罪、要處罰;尸臣絀,尸位素餐不盡本分的這要罷黜,不能讓他當官。這一段文,讓我們了解到,親有過要諫使更,這是本分。《孝經》當中講的,「天子有爭臣七人,雖無道,不失其天下;諸侯有爭臣五人,雖無道,不失其國;大夫有爭臣三人,雖無道,不失其家」。所以勸諫重要,而勸諫還有智慧的不同,還有時機點的不同。我們接著來看「勸諫」當中,還有三個不同的方法,就在同一頁我們看倒數第四行,「忠有三術」。這一段我們一起來念一下:
【忠有三術。一曰防。二曰救。三曰戒。先其未然。謂之防也。發而進諫。謂之救也。行而責之。謂之戒也。防為上。救次之。戒為下。】
盡忠心來「勸諫」,有三種方法、三種情況,第一種是預防,就事情還沒有造成,就懂得制止了,把這個事情就化解掉了;『二曰救』,就是事情剛發生趕緊補救;『三曰戒』,這「戒」就已經造成錯誤了,再就這件事來引以為戒提醒君王。『先其未然,謂之防』,防範於未然,這叫「防」;『發而進諫』,發生了趕緊勸諫,這是「救」;『行而責之』,已經形成、造成,以這個事情來批評、提醒,這是「戒」。防它是上策,『救次之』是中策,『戒』下策,這個事情往往發生之後,我們才來提醒,就比較晚了,所以俗話常講說不要常常放馬後炮。那當然要能達到時時都能防,見微知著,洞察機先,防微杜漸,這個要有相當的智慧跟閱歷。常常讀歷史,長見識,我們在深入這些歷史故事,都感覺好像現在發生的事,其實幾千年歷史裡面都有,都可以引以為借鑑。
比方我們看這個怎麼樣預防?在一千一百五十六頁,也是在第九冊就有一個事例。這個事例很多經書上面都有,我們也比較熟悉這個故事。我們看第六行講到的,這就防微杜漸的實例,「淳于髡至鄰家」,淳于髡先生剛好到鄰居家。「見其灶突之直,而積薪在旁」,看到鄰居家的灶,它煙囪的煙管太直了,沒有彎曲,而且這些薪材、薪火又只放在旁邊而已。他看到這種情況,「曰此且有火災」,這樣很可能會發生火災。因為那個煙囪直,火勢燒得大,有時候火星會噴出去,一噴出去,柴火又在旁邊就很容易燃起來。做彎曲了之後,星火一彎曲就撞,撞了之後它就沒噴出去。聽說彎曲還有一個好處,下雨的時候不會淋到裡面去,所以古人在建這些建築物都有他的道理。所以他這麼一判斷,「即教使更為曲突,而徙遠其薪」,趕緊勸他煙囪要做彎曲,這些柴火要搬遠一點,就不會造成火災。
「灶家不聽」,他鄰居不聽他說的,「後災火果及積薪」,果然火苗真的噴到了柴火上就燒起來了,「而燔其屋」,造成火災了。「鄰里並救擊」,這鄰里鄉黨都出來救火,「及滅止而亨羊具酒,以勞謝救火者。曲突遠薪,固不肯呼淳于髡飲飯」。火撲滅以後,主人就很感激這些救火的人,趕緊辦酒席、上好菜慰勞他們;反而勸他曲突遠薪的淳于髡,他都不叫他來吃。這個心態很有意思,明明人家都警告了,都講對了,現在發生了,你不只不感謝他,連叫他都不叫他來吃。所以人有時候什麼很害自己?就是這個面子,人家講對了:我多沒面子,反而都有可能不理人家。比方在團體裡面,人家同事事先已經警告你,就真的發生了,你不只不感謝人家的提醒,看到他還避著他。所以修身不放下這個面子,一定得不到身邊人的護念、勸告,鐵定智慧很難增長。
所以就有比較有智慧的人觀察到,「智者譏之云」,有智的人就譏諷他,當然譏諷也是為他好,提醒他。「教人曲突遠薪,固無恩澤」,人家教你曲突遠薪,好像看起來沒有直接對你有什麼恩。而焦頭爛額去救火弄得灰頭土臉的,「反為上客」,你把他當作上賓。這樣的對待,「蓋傷其賤本而貴末」,這他就感嘆到,都是人忽略了做事的本在哪裡,本應該是預防,而不是事後在那救,在那救其實也燒了不少東西了。看重問題出現以後的處理,反而覺得這些人特別有功勞,這個對事的見地就很淺,看的都是眼前之利而已,所以也是感嘆人現在本末分不清。「豈夫獨突薪可以除害哉」,就是說到,不只是曲突徙薪可以除火災,把這個道理延伸到方方面面,到治國、到治病都是這樣的。
「而人病國亂,亦皆如斯,是故良醫醫其未發,而明君絕其本謀,後世多損於杜塞未萌,而勤於攻擊已成,謀臣稀賞,而鬥士常榮」。這裡提到,良醫應該是醫未病,病還沒有形成他就把它給治好了,給預防了。而真正聖明的君主,應該是從根本上杜絕動亂;動亂形成好長一段時間,人心都還沒有偏頗,你就把他教育好,哪有後面的動亂!所以後世反而忽略了防微杜漸的重要,都覺得禍患形成,帶兵去平亂,那個將軍功勞最大。反而那些事先就已經提出來防微杜漸的,這些有智慧的臣子統統沒有被獎賞,所以叫謀臣稀賞,鬥士常榮。「猶彼人殆失事之重輕」,人現在看待事情,它的本末輕重都看不清楚。「察淳于髡之預言,可以無不通」,從這個例子當中,我們觀察這個世間各行各業、種種事相,都能理解到要防微杜漸,才是處理事情更好的一個見地跟方法。「此見微之類也」,這是能夠見微、防微杜漸一個很好的例子。
這裡剛剛也講到,「良醫醫其未發」,在戰國時代也有這樣實際的例子,提到有一個很有名的醫生叫扁鵲。當時候魏文侯請教扁鵲,你們家三個兄弟都是醫生,誰的醫術比較高?扁鵲當時候已經是享有盛名。但是他說他們三兄弟,他的大哥的醫術最高,為什麼?他大哥在病還沒有形成的時候,就把它醫除了、醫好了,所以他的名氣不出病家的門。他的二哥在這病才形成一點徵兆,他就趕緊把它治好了,所以他的名氣不出鄰里。而他自己治的都是病比較嚴重的,有時候還要開刀、要開藥,藥帶三分毒,其實那個時候再處理,都已經算是比較晚、比較後了。因為都是病得很嚴重,然後我治療有改善,特別明顯,所以我的名氣在很多諸侯國當中都知道。從扁鵲這一段話,我們可以感覺得到,其實最高的方法,應該是懂得防微杜漸。一個臣子他的勸諫,都能在事情沒有發生之前,沒有嚴重之前,就能夠給領導者很好的規勸導正過來,這都是防患於未然,這對團體、國家的益處就相當相當的大。我們期許自己能做這樣的臣子,也需要不斷的,在自己的智慧、在自己的閱歷當中來積累。好,那今天就跟大家先交流到這裡。